倪元珙接话道:“这江河虽也考中了秀才,但以前却并无声名,也不以诗才扬名,没想到在汪园诗会上一鸣惊人后,竟一发而不可收拾,展露出了此等大才。别的先且不说,单凭创制了这些标点,百年之后,青史上便有他一席之地。”
石万程此时又接着开始看第二篇文章,也即许文哲所写的那篇创刊文,里面便有包括薪华社的创社过程,以及他们发行这份报纸的原因与初衷。
他在没看这篇文章前,本来对“薪华”二字还大为不解,不知江河等人将社名取作这二字究竟是何意。
若是没先看到“薪华月报”四个大字的话,他甚至会以为是新安的新,毕竟徽州古称新安。现在徽州的卫所驻军,都还叫新安卫。所以社名里面有“新”字,代表地名,完全可以理解。
但此“薪”却非彼“新”,直到看完这篇创刊文后,他才终于知道,原来薪华社的名字是来源于“薪火相传,华夏永继”这八字,跟新安这个地名毫无关系。
“‘薪火相传,华夏永继’,还‘欲以此报开启民智’,这帮年轻人当真好大的志向啊!”石万程看完第二篇的创刊文后,忍不住感叹道。
倪元珙笑道:“年轻人吗,总是难免有些好高骛远。不过若说凭这份《薪华月服》来开启民智,恐怕还真不是虚言。”
“这报纸上的文章,除了通篇都加了江河所创的这些标点外,用词用语也都尽量白话简洁,绝不用太过复杂与生僻的文字,也不用偏僻的词句与典故,就是为了让凡是蒙学识字的普通百姓也能看懂。我在路上发现此物时,可谓购者如云,而且不少都是寻常百姓。”
石万程听罢,不禁道:“这江河果然是商贾出身,这等造福百姓之事,居然还当生意来做,赚钱谋利,却不知这报纸售价多少?”
倪元珙摇了摇头,向石万程竖起一根手指道:“仲升兄这可就有些冤枉江河了,这报纸卖的很便宜,只需一分银子一份。恐怕从中赚不了多少,只是为了维持他们这报社的运营。”
“当真一分银子一份?”石万程闻言,不由大惊讶,随后叹道,“若真是如此,那却是老夫错怪他了!”
倪元珙道:“我还听闻,这薪华社却是借了鲍家在城外的鲍园,于今日正式举办他们薪华社成立后的第一次诗会。”说罢稍顿了下,他才接道:“不知仲升兄可有兴致,我二人也去凑凑趣?”
石万程听罢,立即不禁心中一动,确实很想当面认识下那江河,不过随后一想,却还是有些顾虑道:“我二人到底身份不同,是否有些不太合适,而且我们也未得请帖。”
前些日的汪园诗会,汪汝谦其实也各有给石万程与倪元珙送过请帖,请他们二人也来参加汪园诗会。不过他们身为本地的父母官,身份却到底有些不同,不想显得太过给汪汝谦这个商人面子,也不想汪家因此显得更加得势,所以都以公务繁忙为由婉拒了。
倪元珙举杯喝了口茶,笑道:“今日正逢休沐,我二人也不必摆仪仗,只以私人身份参加便是。至于没得请帖,我们亮出名帖,那江河难道还敢把我们拒之门外吗?”
“我知道仲升兄的顾虑,不过今日的诗会乃是薪华诗会,并非鲍园诗会,也非江园诗会。江河是以其学子身份创办的这薪华社来举办诗会,而不是以他江家二公子之名。所以跟前些日汪然明的汪园诗会是不同的,我们去参加本地学子的诗会,也是为了提携后进。”
石万程听他说罢后,果然打消了心中顾虑,立即命人去备轿。
让人备轿等待之时,他则抓紧时间把报纸上的剩下内容看罢。在添加了标点之后,等于已经提前标好句读,不需他再自行品读断句,读起来却是也比他以前看文章时快了许多。根本不用再细加品读,思索考虑该在何处断句。所有该断句的地方,都提前加好了标点。
而且不同的标点,还能够代表不同的意思。以前他们习惯用的圈点,只能提供一个句读断句的作用,知道何处该停顿。但加上江河依据圈点引申所创的这些标点符号后,除了知道该在何处断句外,还能够表达出疑问、感叹等不同语气与情绪。
简单的六个点的省略号,既能表示列举或重复词语的省略,也能表示意犹未尽之感;还能表示说话时的断断续续,或沉默不语。
用法多样,联系上下文,便能够看出不同的表达。小小标点,便给文章添色不少,起到了极大作用。
尤其当看到最后那篇《射雕英雄传》的小说,里面对标点符号的用法,更是多种多样。通过不同标点的断句,就能表达出不同的语意与情绪来,颇让他有些拍案叫绝。
而这篇《射雕英雄传》的遣词用句,更是直白的大白话,比《水浒传》、《西游记》这种口语化的小说,都还要更白话。
而《射雕英雄传》的故事背景与影射,他当然也看得出来。看完之后,也不禁感叹此文作者的用心。
看完最后的《射雕英雄传》后,石万程忍不住问道:“写这《射雕英雄传》的黄山逸客,莫非也是江河此子?”
倪元珙听罢,不禁摇头道:“这小弟也不敢肯定了,只能断定,必然是他们薪华社中人。”稍一顿,又道:“不过仲升兄要想知道也不难,等到了鲍园后,可当面问那江河,料他也不敢不答。”
石万程听罢,摇头笑笑,没接这话。
接下来两人就着《薪华月报》闲谈了两句后,前去为石万程备轿的家仆便来回报,说轿子已经备好。
石万程闻言,也不多耽搁,在书童的服侍下穿了件外衣,便与倪元珙一起走出书房,然后到院中坐了轿子,从府衙的后门离开。
倪元珙来时,也是坐轿子来的,轿子也是直接抬进了院中,这时也上了自己的轿子一起跟着。
倪元珙今日前来拜访,本就是以私人身份拜访,并未摆仪仗。刚才又与石万程商量好了,都不摆仪仗,所以两人便直接从后门离衙,免得惊动了前衙的一些值守府吏。
两人也没多带人,除了抬轿的轿夫外,都只是各带了名书童跟着,俱是轻车简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