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端阳公主府。
檀颂住的住处名为玉箫馆,几乎是挨着公主的主院。
一夜宿醉,晨起还要上朝,两名内侍正手脚利落替他穿戴官服。
轻薄的丝绢屏风相隔,隐隐显露公主靠坐贵妃榻的慵懒身形。
“不是我说你,那么浅显的伎俩,你还不仔细盯着成事,早早把自己喝得烂醉。当他谢三年纪轻轻官居二品,靠的全是他那国公老爹不成?”
檀颂默了默,方道:“那酒,我盯着他喝下的。”
“咽下的酒怎么不能吐出来?更何况他身边有人。后来他还重新要了壶酒,你信不信,你的伎俩不成,反被他演了出苦肉计。”
“我……”檀颂抱起官帽绕过屏风,“那我该怎么做?”
贵妃榻上,公主摇头、叹气。
“我要是你那夫人,我也选谢三。听说前几年,京中想拿下他的贵女不胜枚举,有他这么个夫君,当真面子里子都有。”
檀颂不出声了,像是根本没法反驳。
瘦削的面庞低下去,如同初秋江上一枝残荷。
端阳这才站起身,华美的裙裾几乎曳地,绣着大团牡丹花的绣鞋,款款踏至他身侧。
檀颂刚要转头——
“别动。”便被女子制止。
端阳想起第一次见他,在那个岸口,他抱着一支洞箫,也是这样低着头,满身落寞。
她自然看中了那支洞箫的缘分,却也刚刚反应过来,与他此人的气度神态亦是息息相关。
他很干净。
哪怕谈论阴谋算计,亦叫人觉得清澈见底。
“你知道,你身上什么东西最可贵吗?”
檀颂答不上来。
谢云章出现以后,自己什么都被比了下去。
家世、仕途、心性……甚至样貌。
他只能摇摇头,眉眼耷拉下去。
端阳公主站定,微微凑近,如看一个孩子般耐心关切。
“你身上最可贵的,便是你的弱。你不善争抢,也不喜争抢,弱得无害清澈。”
“可知世间男子大多自命不凡,强的要吹嘘,弱的更要逞强,如你这般不虚张声势,肯反省己过的,甚是少见。”
“我也见过你那夫人了,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,当初她既愿嫁你,必定是看中你的‘弱’,而并非你的‘强’。”
檀颂侧首,对上女子一双过分秾艳的凤目。
“呐,”端阳又道,“一如今日这番话,换个男人,我未必乐意说给他听的。”
当年那个乐师被杖毙后,端阳与自己的皇帝老兄置气,南下隐居了十数年,因而开口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调子,甚是悦耳。
檀颂似乎听懂了,明白过来。
却还是问:“那我要怎么做?”
端阳道:“你不是说,当初她离开很是不舍,还对你心存愧疚,这些都是好事;你别硬着来,身段放软些,冲她示弱,说些旧事给她听,拿些旧物给她看……”
“女人嘛,都是心软的喽。”
檀颂又道:“可她如今……和那个人在一起。”
端阳接过他抱着的官帽,宽大繁复的衣袖一抬,亲自为他戴上。
“不怕,我会帮你的。”
说完,她给身后婢女一个眼神,婢女立刻躬身奉上一个册子。
“打开看看。”